气温骤降，怕行车路上不安全，林琅决定提前出门。看看窗外的天色，麻麻亮，象中旬老妇黑白掺杂的头发。推开门，冷风呼呼地往脸上扑来，幸好她穿得厚实，不然险些要被它摸了个透。 1 楼下有个垃圾中转站，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他是小区的清洁员，长相丑陋，有个蒜头一样的大鼻子，头发油腻腻地搭拉着。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乱糟糟的牙齿，皮蛋色。长短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因为穷和残疾，至今单身。 林琅一般在家里就把垃圾预先分类，可以回收的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今天她还在袋子里塞了一双儿子穿不了的鞋子，他穿可能大了点，但总比他经常穿的那双破烂邋遢的棉拖鞋要好吧。 她把袋子放在一个干燥的角落，然后将脏的垃圾用很大的动静扔进垃圾桶里，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果然回首，林琅指指那个角落，他乐呵呵地朝那里走去。 应该是知道林琅内心的嫌弃，或者是被别人嫌弃惯了，他远远地停在原地向她点头致谢。 林琅没有理会，急匆匆地加速了脚步，拐角处偶尔回头，瞥见他将刚穿在脚上，她丢弃的那双鞋子脱了下来，视若珍宝地用袖口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又装回到袋子里...... 2 走进车库，光线很暗。林琅看到一对母女站在车库口焦急地徘徊着，不停地朝这边张望。而她停车的对面，一个男人正打开车子前车盖摸索着什么。 心下了然，天气骤冷，一些老旧的车子会偶尔使点小性子。这个男人应该忙乎了一阵子了，正疲惫不堪地两手撑在引擎盖上喘息，手机开着手电模式搁置一旁。 林琅上车，启动发动机，打开车灯，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对面的男人在她车灯的光线中快速动作起来。 下意识地她的脚从油门上滑开。接下来她装作在预热发动机的样子，将车灯一直开着，同时打开了收音机。 过了没多久，男人似乎将车修好了，他将引擎盖盖上，回头对林琅车子的方向挥手致谢，脸上有着黑黑黄黄的油渍，眼中的焦虑还没有完全褪去，他急急地朝那对母女招手呼唤...... 3 车行至一个路口不远处，被堵住了。远远地看到一台白色的越野车停着占用了一个路口，林琅前面的好几台车已经狂躁地按响了喇叭，那台车却置若罔闻。 耐着性子慢慢地通行，临到那台车前，她将抱怨的目光投向车主。突然怔住了，这么冷的天，那台车的车窗居然全摇了下来，驾驶室里一个女司机正抹着眼泪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 林琅想起了上个月的某天，也是行驶在路上，突然接到父亲病重抢救的消息，不也是象她这样哭得天崩地裂、毫无顾忌么？她轻叹了一口气，内心某个地方湿哒哒的...... 4 上了环线，没多久车子又拥堵了起来。按说这么早车流应该会比较通畅，莫非前面出了事故？ 果然，在林琅行驶的这条道上，一台货车抛锚了，打着双闪可怜巴巴地停着。货车司机穿着单薄，缩头缩脑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看他的脸还很年轻，稚嫩且青涩。头发被雨水冲涮着倒在一边，寒风与车流中他搓着手跺着脚，样子很狼狈，眼光无助惶恐。 她突然想起了儿子...... 5 车子驶进城内，一个路口红绿灯处，对面一辆小车与电动车发生刮擦。小车驾驶室冲下一名妇女，忙不迭地朝倒地的电动车主跑去。 车子副驾驶慢慢打开，一个身穿校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畏畏缩缩地下了车，她远远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妈妈发呆。妈妈像是突然想起她似的，跟电动车主说了些什么，马上跑到路边拦截的士。 这时林琅这方绿灯亮了，她启动了车子。透过反光镜看到那个女人正慌乱地把女儿塞进一辆的士，她嘘了一口气，随后又替她担心起来...... 6 上班没有多久，就来了两个办事的群众。林琅递了一份资料给他们填写。 其中一个人填好后，剩下的交由另一个人填。这个人精神有些恍惚，穿得也很敷衍，像是在家里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出门了一样，腿上穿的居然是一条半旧的棉睡裤。 才拿起笔，他就张开大嘴扎扎实实地打了个哈欠。林琅看到了他嘴里有一个空空的牙洞，黑黑地杵着。 不一会，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他的头正慢慢地栽向桌面，手中的笔竟然在缓缓地下滑，纸上并没有一个字。林琅慌神了，赶紧叫那个在一旁打电话的同行的人过来。 同行的人放下电话赶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一顿猛摇。他象是刚从梦中惊醒一样，懵懂地望向他们。 同行的人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他昨天凌晨就去批发市场进菜，通宵没睡，要不是办证，平常这个点应该是在补觉了。” 林琅递给他一瓶风油精，哄小孩一样说道：“只要把这几个空填好了就行，打起精神，早点办完早回家。” 7 这个时间段没啥事，林琅昏昏欲睡，却被一个聒噪的声音吵到： “同志，请问爱心救助站在哪里？” 她不耐烦地抬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窗口前一个干瘦的老头扛着一个人，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正咧着嘴对她笑呢。 林琅指指沙发，他会意地把扛着的丫头放倒在沙发上。她这才发现这个丫头只会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语，并且全身不能动弹，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木头人？ “同志，我想找爱心救助，这不快过年了，家里都没吃的啦，还要给她看病......”老头碎碎地念着，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意。 林琅帮他问114找到了救助站的地址，他连声道谢，走到沙发处“嘿哟”一声又把丫头扛在了肩上。 林琅唤住了他，往他手里塞了两百元钱。他笑呵呵地朝她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然后走离了她的视线。 ...... 8 下班回到家，儿子寄宿，老公出差未归。 家里黑乎乎，空荡荡的。打开灯，一股清冷从冷烟冷灶的厨房开始，蔓延开来。 林琅疲惫地倒在沙发里，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