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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回忆挤过来…… 《富顺的故事》 文/何天宝 一个村，叫前山，村子不大依崖傍山，西边是延伸到山脚的旱坡地：沟沟叉叉，跌坡陡梁。东边是水地：一马平川。村西头住着梁家，有一口甜水井叫梁家井，那水清清亮亮的；村东的水井含氟高，水既苦又咸难喝难尝。村西的人皓齿如玉，村东却一口黑糟牙。千数人的村子被当村那条大街一劈两瓣。 梁家生了个女孩叫桂香，天生俊俏天生聪明，从小人们就爱多看她几眼。村东赵家生了个儿子叫富顺，家里却穷的叮当作响，可能是穷怕了，他爹爹给他取名富顺，要讨个吉祥。那小子生来虎头虎脑，灵动着一双眼，只是性子随他爹，有点犟。 村东有一眼大锅井，一架牵水车，铁链穿了胶垫，一天到晚“哗哗”不停地牵水，那水清洌冽得晃着日光。夏天，孩子们剜草渴了，大人们干活嗓子干了，弯腰在水槽里喝一顿解渴除乏，惬意万般。把猪草洗了，把泥脚洗了，来一个清爽。冬天，井周边浇的地里结了厚厚的冰，孩子划着冰车，打着滑溜，砸冰吃，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游乐场。
(图言：有一种情，从泥土里钻出来，直钻进人的一辈子……) 梁家桂香的二姨与富顺家对门，桂香常去二姨家，跟着富顺玩。玩水玩冰也玩雪，滚雪球打雪仗，富顺捏一个雪蛋蛋用胶泥培圆，在窗台晾干做一个个土铃铛，圆圆的铃铛没有缝隙，桂香眨巴着眼惊奇地问：“石子是如何钻入那个空空的肚囊的？”缠着要打破一个看看，富顺护着他的宝贝不让。＂给我看，给我看，嗯…＂固执的富顺在她面前变得乖巧了，就砸碎一个给她。上午他娘失手打烂一个，他不依不挠欺负了他娘半响。 桂香家院子很大，一院杏树夹杂着几棵桃树和榆树，在春风里婆娑着身姿。桂香集合一班孩子，捡拾桃花、杏花拿来土块瓦砾办家家。新娘是她，她哭着喊着要富顺来当新郎。山梁上有山鸡飞起落下，他们就撵起山鸡，越过沟攀过梁去掏蛋；山野有野兔奔脱，他们就拿几副弩夹，布置在野兔出没的地方；山坡上有一坡坡的谷子高梁，还有獾子窝，他们就拿锹铲套了，里面藏着它过冬的食粮。勇敢、胆大、机敏的富顺总是所获颇丰。而他总要分一半给桂香，余者才留给自己和其它跟班。在龙王脑上玩了无数回打仗捉迷藏，然后要玩抢新娘，他把桂香藏在半人高的土窟窿里，他爬在附近的圪蛋下守望。兴许是那群孩子找不着了，天色已晚自管自跑了，留下他俩，从那几里外的山梁上赶到家，早已急坏了他俩的父母，他被双方家长责骂，而她怯怯地护着他。
（图言：初时的美好，一样在若干年后，在风烛残年之后，依然荡人心魂……） 渐渐地，他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天生聪颖的桂香，由于学习好常受老师表扬，有时会不好意思伏在课桌上。他说不清基于什么心态，也会机械地模仿。老师表扬或批评桂香好象与他都有关。谁撩逗欺负了桂香，他一定找理由与人家干架。那时学校号召除四害，要缴老鼠腿麻雀腿登记数量，他逃课去打鸟，为他也为桂香。如水的时光日日流淌，她出脱的更加水灵，他成长的更加帅气壮实。那时要求开门办学，五七指示要求他们跟着社员去农忙，尤其是龙口夺食，半夜醮着星光磨好镰刀去收小麦，乘夜他瞅准了她那一堰地，在对面偷偷给她割出了半晌。她把她带的那张饼和一颗鸡蛋，悄悄塞进他的饭盒，不准他声张。 再后来，他们一齐走出校门。桂香托她姨夫去供销总店当了售货员，而他做了一个普通社员。她给他买来毛线织毛衣毛裤，让他换掉家里做的老棉衣取暖。从公社回家，路边的河边有一片小树林，他们一次次绕进林荫里，任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斑驳他们的身影。舌尖起飞的那些话，码在彼此的心头，码在林间小道，像把心曲标记在五线谱上。林边那条小河，拍摄了相互依偎的他俩，拍摄了他们飘石打赌以及他们投石数波纹卜心念的瞬间。这一切说是偷偷，其实早己映入村院中许多人特别是桂香爹妈的法眼。
（图言：就这么勾勾手指，就这么相视一笑，就连湖水都不敢大声波动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桂香家的父母张罗着给桂香说对象，明里暗里在阻止他们来往。人穷志短的他不敢径自上门去求亲，托人提亲大家都怕讨不到好脸色，吃了闭门羹，婉言相拒不愿前往。急煞那姑娘，跟娘嚷跟爹吵架，拒绝相亲，不端茶饭………爹妈搬来张三说李四劝，一天烦煞。恨那个富顺，恨他们家束手无策，不声不响。焉知富顺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转。爹爹劝，舅舅说，都在说桂香是个好姑娘，咱家穷配不上人家，如果桂香那边闹出些事来是你害了人家，他给家人吵，甚至想拿刀去找桂香的家人理论，但吵过了闹过了静下心来他也为桂香想，担心她想不开出事，担心他这个穷家养不了凤凰而害了她。那一日大队长受桂香爹爹的委托前来劝他，被心烦意乱的他一通大骂，恶气在大队长身上撒了个净干。临了临了，在包括桂香二姨在内那班说客不断的磨叨和授意下，他写了一张纸条，告诉桂香他外出再也不回这个伤心的地方。桂香接到这张纸条几近气绝，失望如刀，一寸一寸绞割了她。那一日唢呐响了，富顺象一头疯牛，向西山直冲，在山梁上跑着叫着哭着喊着，用劲去捶去打去推一壁行将倒塌的土崖，人与土崖一起跌落沟底，差一点见了阎王。
（图言：无论什么样的结局，无论什么样的幸福，无论世事有多沧桑，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最初的我们，是多么美……） 桂香走了，他再无心思待在这个地方。他下决心去外边闯荡，只要来钱的活他都干。苦活、累活、赃活、险活，他能揽到手的都干。帮人讨债，帮人打架，血雨腥风中来往。三根肋骨断了，加上额头的一条刀疤总于拼出些名气，替老大顶罪,三年牢狱又有了仗义的桂冠，手中渐渐有了钱加上他在江湖的影响，先是把拆房，清倒垃圾的营生独占。然后搞起了房地产，还一边鼓捣开采铁矿煤矿。财富急聚膨胀，仿佛一夜间钱从天降。他曾舍身扑命地赚钱，因为他曾经穷怕了。他又从骨子里恨钱，是钱害了他，吃喝玩乐一掷千金，好象要泻一种私愤。对女人，只要他看上就不惜一切搞到手，任他颠狂，嫖妓宿娼，他玩过的女人连他也难述其祥。走了这一圈，钱有了，玩尽了，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觉着有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没有办。静心想来那钱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堆女人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他的桂香，这是他出来闯、出来混、出来赚钱的初衷啊！他怎么怎么忘了。于是打点行装，带足了该带的钱，去找他曾经伤心的过往，找他的桂香。曲曲折折找到了，她不想见他。她不知当年的实情，只知道他舍下她跑了，无助的她恨他，痛心的泪自己已经默默吞下，再不愿揭开心上那块疮疤。他托人给她说明究里，她总是隐隐地痛，她说现在的他是个老实人对她很好，孩子们也都好，生活平实但也踏实，她不想一生伤了一个，再把另一个来伤。不死心的富顺托人哄来桂香，声言要和她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拿他的大部分钱物把那个他和他的子女补偿。却被桂香严辞相拒，一顿恶骂。仍不死心的富顺又打起那个他的主意，却也被他一顿臭骂。噢！他才知道钱不是一切，桂香当年的他嫁，是他的自卑和不坚持使然。他一生的苦涩涌上心头，他要用酒麻醉自己，思谋着借酒把这酸甜苦辣忘了。酒今天要喝个过量。 就在那个小宾馆，划一根火，吃一根烟，烧一把钱…他折腾够了，躺下来再没起来，灰烬中有那一旅行包的现金与银行卡，还有他一生的念想。 他走了，人们把他埋在家乡小时候他疯跑疯颠的西坡上。他妻子儿女远在千里之外，家中无一个亲人了，但那个忌日的坟头，总有一捧烟火在燃… 作者：何天宝，1962年生，忻州人，诗好始于中学时代但钟情至今，辍笔多年，现拾闲拙笔偶成，以自怡也博同好茶余。 文：何天宝 / 图：网络 / 图言：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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