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一张张通红的脸,是长年高原紫外线照射留下的印记。中国有四大无人区:罗布泊、阿尔金山、可可西里和羌塘,其中西藏羌塘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空气中氧气含量只有内地的30-70%,被称为生命禁区,武警西藏森林总队在这里保护野生动植物15年,一名战士牺牲,53人因病致残,18人因病不孕不育,绝大多数战士找不到女友,85%以上官兵患有高原性疾病,平均每年有6人永久失去健康……(摄影/程雪力 编辑/陈若冰 《中国人的一天》第2830期)
羌塘高原虽说对人类是生命禁区,但并非完全是不毛之地,这栖息着野牦牛、藏羚羊、藏野驴等青藏高原特有的珍稀野生动物,是目前世界上高寒生态系统尚未遭受破坏的最完好地区。上世纪80年代,羌塘高原尚有100多万只藏羚羊,然而由于人类的贪婪,为获取一点点羊绒,对藏羚羊滥捕滥杀,到1995年仅剩6万只左右。
2001年末,为适应西部大开发战略,加强西藏防火灭火力量,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国务院、中央军委批准组建武警西藏自治区森林总队。15年来,一代又一代官兵以坚强的意志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守护着近1500万公顷森林和13亿亩草原的安全。2014年5月,武警那曲森林大队在羌塘无人区巡护第15天时,在藏北的一个村庄搜到了300多张藏羚羊皮,100多个狼头。
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凡猎杀3只藏羚羊就定性为特大案件。但盗猎分子为一己私欲,使用枪支、砍刀大肆捕杀藏羚羊,连羊羔都不放过。战士们在行动中抓捕了两名持枪盗猎者,他们把藏羚羊皮埋在地下。“我们翻开沙地看到了被乱枪扫射的藏羚羊,袋子上全是血,里面装着好多藏羚羊皮,还有藏羚羊的头,一双双眼睛凝视着我们,不敢相像它们被杀害剥皮时的痛苦。”
这些被杀害的狼,方圆不出百公里,真正牧民绝不干这种事,因为狼没了,草原鼠就会泛滥,草原鼠泛滥草场就会变成沙海,威胁到牧民的生活,但盗猎分子杀狼仅仅是为了狼头上的几颗牙齿,把狼牙弄下来加工,有拿金子包,有拿银子包,根据不同材质,有不同价格,一颗狼牙炒到上万元,谁也不会想到,一颗狼牙就是一条狼命。
武警西藏森林总队在一次无人区巡视行动中抓获的盗猎分子,以及被杀害的藏羚羊、猞猁、狼等动物。这些年,在武警森林部队、当地公安和野保部门多次联合打击下,盗猎行为已经收敛很多,藏羚羊种群已恢复到超过20万,但反盗猎依然任重道远。
高海拔苛刻的生存条件,对长年驻守在这的官兵们来说,是一个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挑战。那曲城区看不到一棵树,当地人经常说,种活一棵树就奖励十万块钱,还可以立功。战士们不信这个邪,从外面运来树苗,换了死,死了换,从未间断。后来他们直接把树苗种在桶里,冬天搬进室内,夏天搬到外面……在战士们心中,树活了,就有了绿色,有了希望。
晚上睡觉前,战士徐铭凯帮助李秀才擦药膏。从内地到那曲当兵,好多战士都患上内分泌失调,皮肤过敏。而头痛失眠,记忆力减退,指甲凹陷等一系列严重的高原反应,让刚到这里的新兵冬天起床流鼻血,上厕所都是红的,经常想睡觉,但还睡不着。
每天6点半起床的二班班长李秀才,今天11点才起来。27岁的他肾结石老毛病又犯了,身上还患了胆囊炎,心脏偏移,肺部增大。“我有一次去献血,人家都不要我的血,因为血液中红细胞比正常人高出很多倍。”李秀才有时觉得自己没什么用,献血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班长李进军今年34岁,四级警士长,湖北人,还有几个月就退伍了,回忆起16年军旅生活,他在一次抓捕任务中差点就永远留在了无人区。那一次,李进军和战友们深夜赶到海拔5000米的那曲地区尼马县阿索乡,正值寒冬季节,李进军担任狙击手,他在房顶一直趴着,冻得直发抖仍坚守位置。天亮战友找到他时,发现人已冻僵,把衣服全部脱掉用雪搓身体,才慢慢有了意识。
姜杰,32岁,云南人,15年兵龄,炊事员。姜杰说,他的记忆力一直在下降,有时会拿着东西找东西。冬天由于气温低,蔬菜、鸡蛋必须保暖,有一次忘了保暖,第二天冻的敲不开,蔬菜和石头一样硬;以前喝的是井水,水质不好,矿物质太高,30%的人患有肾结石,去年用上了桶装纯净水,喝水问题终于有了改善。
扎拉,23岁,中士,生于海拔4100米西藏边坝,去年拉萨带兵3个月,返回那曲时也头痛身体不适。扎拉是藏族,平时为战友们做翻译。在高原有句话说,在那躺着就是一种贡献,但官兵坚持所有训练科目跟内地一样,这样才能保证在无人区执行任务有足够的体力和专业技术,很多战士刚来的时候跑五公里就嘴发紫脸发白。
武警那曲森林大队在无人区执行野生动植物保护任务,90%以上的官兵夫妻长年两地分居,大队长孙治国的爱人朱阿莎第一次到海拔4530米的那曲就崩溃了,她第一反应是人怎么能生活在这里,对孙治国说的第一句话是:“咱们回家,不在这待了,在家里可以生活得很好。”完全没有见到他时的激动,只剩下心疼,虽于心不忍,但他们还是这样两地分居走过了十年,今年是朱阿莎第六次到部队探亲,看到丈夫黑红的脸庞,仍忍不住掉眼泪。
孙治国夫妇结婚纪念日是8月1号,过了建军节,朱阿莎又要独自回陕西照顾女儿。女儿孙婧恩两岁时,孙治国回家探亲,头天晚上让夫妻俩一脸茫然。“妈妈,天黑了,爸爸怎么还在咱们家?”“这就是爸爸的家呀!他在家不很正常吗?”“不是的,天黑了,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呢?”那时,朱阿莎才意识到,长时间两地分居,爸爸对于孩子来说只是一个称呼,他跟叔叔、阿姨一样,孩子虽然叫他爸爸了,但是内心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父亲。
孙婧恩四岁的时候,幼儿园小朋友质疑她没有爸爸,因为从来没见过爸爸来接她。朱阿莎听到女儿的委屈,难受的掉泪,她明白丈夫的岗位离不开他,即便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反而增加他的牵挂。朱阿莎把酸楚埋在心里,只是对孙治国说,希望你休假在家期间,能穿上军装,连续一个星期到幼儿园接孩子。
战士苏梦群想念女友时翻开手机相册。那曲森林大队官兵平均年龄23岁,除了已经结婚的,只有苏梦群一人有女朋友。女友何思雨第一次到那曲摇了三天两夜的硬座,吐的比吃的多,当看到苏梦群的那一刻,所有抱怨都没了。“我背你吧!”“你穿着军装,别人看到影响不好。”“有人的地方再放下来,这样高原反应可以转移。”突然,苏梦群把女友从背上放下来对着她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一定娶你过门。”
然而并不是所有战士都像苏梦群那样幸运。由于常年深入无人区或高山密林执行任务,大部分战士都找不到女朋友,有女友的后来也分手了。下士符得清,与女友分手两年,分手原因是执行反盗猎任务时,长时间没联系,被女友误会对她冷淡了。符得清训练结束后洗澡,一身健硕的肌肉,很英俊的小伙儿却因为职业的原因失恋。
上士胡小平,与女友分手四年,原因是不能陪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身边,最多只能打电话。
上等兵王蒙,与女友分手一年,来到高原后,因为长时间不能见面,与女友的感情慢慢淡了,她提出了分手。
班长李进军(左)马上面临退伍,内心矛盾,虽舍不得战友,但在高原服役16年的他没能好好在父母跟前尽孝,没能照顾好妻儿,小孩出生不在家,第一次见孩子就会走路,第二次回家小孩叫他叔叔。今年有人给他在高原找了一个高收入的工作,李进军却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要回家照顾父母和老婆孩子,亏欠他们的太多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班长李进军要走,而新排长习衡议(右)在生命禁区保护野生动植物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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