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摄影师布鲁诺·巴贝现为法兰西艺术院院士,曾任玛格南图片社全球主席。1973年,法国时任总统乔治·蓬皮杜访华,巴贝作为随行记者记录西方世界眼中的“神秘中国”。 7月18日,“中国美术馆国际美术作品捐赠与收藏系列展:中国本色——布鲁诺·巴贝摄影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览展出49件布鲁诺·巴贝于20世纪70-80年代访问中国时拍摄的摄影作品。 澎湃新闻获悉,本次展览所展出的作品皆为上世纪70-80年代少见的彩色影像,覆盖北京、上海、重庆、四川、广西、江苏等多地区,是外国摄影师眼中的“中国本色”。观众可以从照片中窥见具有时代印记的中国人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婴孩与白叟、城市与乡村、重大历史事件与普通人生活图景都在此一一呈现。他所记录的不仅是中国过往的岁月,更是通过多年观察所捕捉到的传统文明向现代化迈进的巨大变化。 展览现场 在新闻摄影的黄金时代,巴贝院士或是站在新闻事件发生的一线,或是历史转折的拐点,敏锐地捕捉了大量珍贵的历史瞬间,从不错过“与历史的照面”。 1973年,法国时任总统乔治·蓬皮杜访华,巴贝作为随行记者记录西方世界眼中的“神秘中国”。正如巴贝所言,“能把一个处在历史决定时刻的现代国家用照片记录下来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动的事”。近半个世纪以来,他几十次往返中国,记录下中国高速发展的重要历史时刻。 布鲁诺·巴贝,《工人们欢迎法国总统蓬皮杜的车队》,上海,摄影,艺术微喷,1973,75×110cm 在现场展览的布鲁诺·巴贝所拍摄的作品中,北京、上海、四川和重庆、广西风格迥异,甚至会让我们下意识的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属于同一个国家。他的柯达彩色胶片在1973年和1980年间忠实地捕捉了紫禁城宫殿的朱红和上海外滩清晨的碧蓝。 与此同时,巴贝通过图片中的标语来解释他的图像,这种解释不经意间会包含一些微妙的含义:比如几个骑车的人打破了清晨寂静无人的天安门广场,比如背景是长长的红色标语“团结起来!全世界的工人和被压迫的人。” 《外滩集体太极》 上海1980年 在上海外滩练太极的人们后背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描绘着车夫正驱赶马车参加比赛,上面的标语写着“争分夺秒奔向2000年”,这个标语和前面缓慢打太极的人们形成了剧烈反差。仅仅七年之后,这两个标语宣告了中国的巨大变革。 尽管他观察的倾向性全部来自于他对中国一切事物的好奇心,但是巴贝忠实的保持了他作为一名摄影师的公正和客观。他的眼睛,能够捕捉到中国故事的每一个瞬间。从1980年解放军士兵手中的禄来福来反光照相机;到上海豫园正在拍照的专业摄影师;再到青岛海边度假,穿着“山姆大叔”配色泳衣的“新中产”手中自拍的iPhone。 《豫园》,上海,摄影,艺术微喷,1980,100×150cm 吴为山馆长在展览前言中写道,“巴贝院士对艺术的深刻了解建立在对人的深刻认识基础之上。我不能忘记的是他在看到我所塑的《弘一法师》像后,说:艺术有三个方面的作用:一是表现生活与情感;二是表现精神世界;三是表现灵魂。而表现灵魂的作品会引领人们对世界、对人生做新的认识与思考。”欣赏布鲁诺·巴贝的艺术作品也是如此,观之不仅是对过往中国美好场景的追忆,也是对世界摄影发展史的深刻认识,亦如吴为山馆长所说,“在他的作品中,我们更多地应该透过光影、色彩,透过客观表象,进入更为深入的人的世界”。 《坐在乐山大佛的脚趾上》,乐山,摄影,艺术微喷,1980,100×150cm 在巴贝捕捉到的“中国本色”中,观众也可以观察到彩色摄影方兴未艾之际质朴又不乏质感的精彩。在彩色摄影尚未得到重视的时代,巴贝率先尝试柯达克罗姆彩色胶卷,这在当时是颇有勇气的先锋之举。在“新彩色摄影”理论诞生之前的十几年,巴贝便已经对彩色摄影游刃有余。他不仅开创了彩色胶片在新闻摄影中的应用,还充分展现出彩色新闻摄影的艺术性。这位来自红、白、蓝之国的摄影家,同样也在中国发现了百业初兴热情的红、理想主义纯粹的白、集体记忆怀旧的蓝。 《上海少年宫手风琴班》,上海,摄影,艺术微喷,1980,75×110cm 在巴贝的摄影作品中,我们看到一个逐渐远去的、已经成为一种怀旧的八十年代。如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法语系主任董强所言。很多拍摄中国的摄影师,如布列松先生,他想通过一些黑白照片,通过一些“决定性的瞬间”,来抓住他们心目中的“本质性的中国”。而巴贝先生没有这么去做,他给我们展示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先入之见的,是带着一种纯真的眼光,把他心目中看到的中国给记录下来。他用他的拍摄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连我们自己都已经变得模糊的一些记忆。 《泛舟长江》,南京,摄影,艺术微喷,1973,75×50cm 议价杂粮专柜、供销社、自来水站……巴贝将这些打着深刻岁月烙印的名词再次带回到我们的视线中,让我们得以从照片中窥见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人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婴孩与白叟、城市与乡村、重大历史事件与普通人生活图景都在此一一呈现。 《在议价杂粮店排队》,上海,摄影,艺术微喷,1980,75×110cm “巴贝定格的中国历史影像如昨日般鲜活,既不因时间的流逝而黯然失色,也不因空间的距离而阡陌疏离。儿时在摩洛哥长大的经历无疑影响了他对色彩的理解,赋予他敏锐的色彩感知。他总有办法突破传统影像的黑白世界去发现世界本身的色彩,用彩色摄影记录时代的颜色。那些照片所保留下来的昔日光彩,与当时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他留给我们的,就是历史的本色。对于巴贝院士而言,色彩是他用摄影讲故事的方式,也是一种观察世界的方式,呈现出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本色。”吴为山谈道。 《天安门广场上学生们热烈欢迎法国总统蓬皮杜》,北京,摄影,艺术微喷,1973,75×50cm 《抗战时期遗留的碉堡》,摄影,艺术微喷,上海,1980,75×110cm 《豫园湖心亭》,上海,摄影,艺术微喷,1980,75×110cm 四川洛山附近的稻田,1980年 展览呈现在中国美术馆7号展厅,将展至7月28日(周一闭馆)。 布鲁诺·巴贝口述:我是中国巨变的见证者 布鲁诺·巴贝 我是布鲁诺·巴贝,生活在巴黎。我有幸去中国旅行了很多次。第一次是在1973年的文化大革命时期,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我觉得在中国拍照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中国人民都很礼貌谦和。或许是因为我是外国人的原因,人们都很宽容。不管怎样,现在所有人都用手机拍照片,我觉得在我最初几次在中国的旅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去了四川的一些偏远地区。很显然,那里的人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外国人了,所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人们的好奇心。有人一直盯着我看我在干嘛,或者一直跟着我等等,他们都对我非常好奇。现在中国变成了一个每年有数百万游客前往旅行的国家。无论如何,我们已经不再是大家好奇的对象,至少在那些大城市,比如北京或者上海。在1973年,那次中国之行我停留了20天左右。此外,我正在筹备一本介绍中国从1973年到2018年变迁的书,这里面会汇集所有这些照片。 我是中国巨变的见证者,显而易见,中国的巨变是令人震撼的。中国变化之大,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我记得当时在上海浦东,还有大片农田和庄稼,还有几个造船厂,今天,上海遍地都是擎天大厦,还有600米的高楼,这都是在邓小平上世纪90年代发表著名的声明之后,我觉得是在这之后中国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记得在1973年的北京,我们到处都还能看到自行车,很明显中国有了很大的变化。当我在成都旅行时,我记得是1980年,因为我1980年又去中国待了挺长时间。那时候的成都都有五百万人口,现在成都的人口可能有两千五百万,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发展。另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城市,上海,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因此我经常定期地回中国,包括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时候,那时候我还特意出了本关于上海世博会期间的书。那已经是8年前了,此后我每年都会回中国几次。此外有时候,比如下个月,我在深圳博物馆有一个很大的展览会在10月底展出,这个展览已经在巴黎的欧洲摄影之家展出过。紧接着在12月7日,中国摄影家协会策划的多位摄影师的联展将开始,参加联展的这些摄影师有很多是我认识的人的朋友,但很可惜他们有些已经不在人世了。有马克·吕布,有伊芙·阿诺德,还有其他一两位摄影师也参与这次联展,这次联展我有十几幅照片要在里面展出,主要都是1973年到1980年之间拍摄的中国老照片。每次我去中国,都会继续拍摄,来展示给人们中国是怎样改变一切的,这也是一个积累关于中国的图片文献资料的好时机。(口述根据相关对话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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