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斯多德所提出的《形而上学》和《物理学》的思想体系和思想方法,使西方文化具备了“将感性质料与本质形式统一于事物,形成了一个宇宙目的论体系”,所以法国人约瑟夫·欧纳斯特·勒南说亚里斯多德给人类带来了科学。亚里斯多德的思想方法的根本点就是纯粹形式思维和纯粹符号思维,这就是抽象思维的本质。
中国人擅长于经验总结与具象思维,思维一直依附于内容,必然无法抽象化、形式化。抽象思维的缺失是否带来抽象艺术的缺失,虽不能简单论断,但上下关系不言自明。然而,中国当代抽象艺术的发展也许可以理解为抽象思维生成的某种象征。
传统文化留给中国艺术家的最大资源是“意象”创造。“意象”概念最早由“圣人立象以尽意”衍化而来。“意象”在中国造型艺术中的实践及其言说,一方面是中国传统艺术进入到一个独特的境界;另一方面也产生了具有“自然抽象”意义的表达方式和言语。但中国传统造型艺术最终止此,没有向前推进,没有发展到纯粹意义的抽象艺术。无论你找到多少理由说明中国原本就有抽象的基因,但针对于抽象艺术,精神文化动力依然是来自西方,虽然其形式资源与中国艺术的意象性有某种内在的关联。
至今,我们必须清醒认识到,中国的抽象艺术确实是脱胎于西方,可以说是受到西方抽象艺术形态影响开始的,所以从有些艺术家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不同时代外国艺术作品风格的影子,然而,经过多年的努力,当代中国的抽象艺术家已经生成一种文化意义上的思考,也出现了摆脱西方审美与价值判断窠臼的努力。如果说西方对于抽象艺术的价值判断基于形式与图式的创新为标准,那么中国抽象艺术的价值判断更注重艺术本体视觉经验的文化体现。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当代中国的抽象艺术确实是当下艺术形态的有机补充。抽象艺术作为艺术的一种表现方式,在中国美术史上必然有其存在的位置。
事实上,抽象绘画艺术中,符号与意义之间的象征关系根本就不是内在的,它们缺乏隐喻式的相似也缺乏联想式的相关。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创作者充满思辨的任意约定。由此看来,抽象艺术既没有明确的外在指涉也无所谓明晰的假设,而是对切实的某种尊重。中国人普遍的审美实际上隐藏着一个功利心态,很多人想从中获得的不是美与丑的情感触动,而是一种道德满足与意义快感。所以无论从中国人的物质需求基础还是审美习惯来看,抽象艺术能在中国有很大的作为也不容乐观。
反观中国抽象绘画的发展,不但在风格上和西方有明显的差异,在思想脉络的发展上,也有明显的差距。创作者并不刻意在形式语汇上过度发展,而是去繁从简,不为追求形式语汇上的极限;画面中反而流露出画家的人格特质,进而聚集感动的主要来源。
再谈这个问题时,我首先强调我不是一个二元论者。但要切实注意的一点反而类似于对立论的态度,我们在国际化概念之中,也要避免为了加快认同步伐,反而容易被西方抽象绘画艺术的审美体制同化,而忽略了已经具备某种血缘的文化质地。未来,在文化信息强力的沟通下,我们虽然可以期待,人类情感将慢慢地产生普遍交流与相互认同,但是作为现当代中国抽象绘画艺术家,如何把持自我的观点,在融合的过程中不被既定的学术体系所淹没,显得尤为重要。
总体上看,抽象艺术并非已经完成其历史使命的流派,抽象本身其实是人类认识世界和表达思想的一种艺术语言,只要人类社会还在演进这种语言就会存在。再则,部份中国当代抽象艺术家在今天已经开始了这种思考与实践,他们更多强调个人精神及个人的存在价值,社会的发展也凸显出人们对于纯粹性、精神性需求的必须。
抽象艺术是艺术本体语言发展的极限,可以说是视觉语言的极简至端。如果我们能再一次对于抽象既有形式概念再放弃,或许抽象艺术的思考领域会有新的可能。(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