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名导实现史铁生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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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1 17: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李晏摄

前日凌晨零点后,由北京驱动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出品,著名波兰戏剧导演克里斯蒂安·陆帕执导,根据已故作家史铁生作品《关于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改编的话剧《酗酒者莫非》,作为第二届老舍国际戏剧节重头剧目,在天桥艺术中心落下帷幕,这是该剧首次在北京上演。虽然演出谢幕时已过午夜,但全场观众仍然情绪饱满,喝彩不断。《酗酒者莫非》在北京两天的演出,引来众多艺术同行前来观摩。一向挑剔的林兆华导演还主动接受采访:“这个戏好。导演好,演员好。”

五小时实现史铁生的戏剧设想

《酗酒者莫非》是欧洲戏剧大师第一次和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碰撞出火花的剧场结晶,体现了当代剧场对戏剧文学本体的尊崇和回归,并具有走向国际舞台的水准气魄。它给演员表演上的启迪开发,以及哲学心理意味的审美,久久拨动着中国艺术家们的神经。

《关于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是史铁生生前唯一一部以剧本体写就的中篇小说,讲述一个酗酒者抑或是真正清醒的人在酒精的催动下游走于现实与虚幻、过去与将来之间。他在后记中说过这部作品搬上舞台的难度:“我相信,这东西不大可能实际排演和拍摄,所以它最好甘于寂寞在小说里。难于排演和拍摄的直接原因,可能是资金及一些技术性问题。”

这几乎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史铁生生前对实现演出并不抱任何希望。对这部作品爱不释手的林兆华导演也非常遗憾没能将这部作品搬上舞台。然而他们没有料到,多年以后,一个波兰导演践行了“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用近五个小时的话剧,把史铁生的设想搬上了舞台,让 “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陆帕导演以欧洲当代文学剧场的理念方法,创造出了影像和心理时空的奇妙结合,讲述一个白日梦游的醉鬼的故事,其中既有忠实于原作的部分,也有导演的二次重构,还有演员的自我解读。除了史铁生这部剧本体小说的内容,陆帕还融入了《我与地坛》《合欢树》和《宿命》等作品的情节片段,而舞台上“莫非”和“青年莫非”也常坐着轮椅出场,会让观众不禁联想到史铁生本人。

《酗酒者莫非》舞台上有三块大屏幕,四台投影仪。观众面对着的主屏幕有14米宽,7米高,投射出主人公从“莫”到“莫非”的人生。剧本中的“电影背景”,大多会投影到主屏幕上。投影仪同时启用正投和背投,用来实现角色从屏幕中走出的画面。投影画面既是背景,也是舞台环境。当“酗酒者”在剧中说道:“应该让他们互相都看得见,让他们互相都能触摸得到!应该让他们不受那些格子的限制,应该把所有的墙都拆掉!”背景上所有的墙瞬时消失不见,屏幕升起,角色便置于真实的戏剧表演环境中。影像与舞台无缝对接,演员在虚幻与现实中穿行,亦真亦幻,设计精妙,令人称赞。

全剧分为三幕,以王学兵饰演的“莫非”的视角,来看待他的日常生活。这位酗酒者在大量背景影像的配合下,完成各种时空穿越:他可以和耗子对话,露出坦诚、洒脱的一面;也可以和童年纯真的自己说话,警告那个孩子别做傻事;还可以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穿过街道,回到家中与已经离婚的前妻对话。整个作品通过独特的视角,揭示出人类永恒的孤独,引起观看者深刻的感悟和震撼。

参演陆帕的戏受用一辈子

陆帕是一个全能导演,不仅自己改编剧本、导演戏剧作品,还自己设计舞美、灯光,同时也致力于培养演员,花很多精力指导演员如何构建人物和角色。他每天通过翻译和演员面对面讨论角色,淡定地引领着演员们在哲学、心理学、艺术史论里穿行,让他们拿出自己的人生感悟填充角色。这直接导致中国舞台上出现了一批脱胎换骨的演员。

有评论家指出:“酗酒者这个角色最难把握的,是其似醉非醉的表演分寸。倘若过火,会变成一个醉鬼,在审美上颇有冲淡怜悯之虞;倘若轻描淡写,又有失轻浮,甚至有装腔作势之嫌,而该剧成功的关键之处又在于展示心灵的孤独,但真要演出那样的孤独,却不是靠头脑的思考能够做到的,只能倚重演员的领悟以及自然而然的表演。王学兵以玩世不恭的酗酒者姿态撕碎人们道貌岸然的外衣,以草根阶层浅白狂放的语态嘲笑着世人矫揉造作的虚伪,同时又能不失细腻地呈现一颗迷惘孤独的心——在辽阔无边的黑夜中挣扎和眺望,左冲右突却没有出路,一如剧中那个陷在冰面上的红色皮球。”

主演王学兵自己也对陆帕的导演手法极为感触:“《酗酒者莫非》全剧一共13幕,每一场大概20分钟,第一幕大概15分钟左右,在我最初拿到剧本的时候觉得自己三分钟就能演完,没有什么内容。大致就是一个酒鬼在早上醒来,他和一个耗子说话,他又突然想起来了离婚的老婆杨花。一共没有几句话。那么多出来的十分钟是什么?是还原了最真实的时间。我们在演戏的时候经常只是演了最关键的事件,光是起床这件事——一个酒鬼从椅子上醒来,陆帕就认为应该让观众跟着他一起慢慢醒来。听上去很有诗意,但实际上非常准确。作为一个戏的开场,让观众慢慢进入到莫非的生活中去。导演很有耐心,无所谓演员演多长时间,让演员自己去联想很多。陆帕说我们不管观众能不能看出来,我们赋予这个动作意义,那就不仅是一个动作。你就不会演得很快了。我们生活当中会觉得很多事件都有宿命。观众会认为这是一种真实的交流,而不会觉得冗长。关于陆帕如何启发演员,有非常多这样的瞬间。”

在剧中扮演莫非姐姐的演员李梅说:“陆帕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才华横溢。我们进组以后有一段长时间的沉闷讨论,我们看不到路径和目标,有些消沉迷惘情绪低落。陆帕有一天突然拿出了他写的昆虫腹部这段戏,一下子就找到了《变形记》里人物和外在世界压抑束缚的关系,找到了这部戏的哲学根基。我们当时都惊呆了,完全被这种想象力和丰富内涵折服了!陆帕有一种奇特的本领,善于把人们深埋在内心永远不愿去触碰的东西,重新挖掘出来。他的那些讲述和提问,给了我深沉的触动。”

在剧中饰演青年莫非的年轻演员张加怀说,陆帕“一个七十多岁的人,一到剧场整个人就神采奕奕神思泉涌,所有环节亲力亲为。”他说:“我有一场戏是把道具全砸了,自己摔倒了。陆帕亲自来给我演砸家具、自己摔倒,告诉我摔倒的分寸状态。在广场外景拍摄被汽车撞上这场戏,他也是先要自己骑车去摔倒。中国的表演习惯于给观众演明白,演出来,就怕观众不懂。而他认为这不重要。一个演员在舞台上要不停地思考,有丰富的心理活动,才能带动身体的外在表现。比如突然停顿,突然说话,都是内心思考的自然反应。内心想说的话、隐藏的话要远远多于说出来的话。”

著名戏剧人李龙吟在剧中客串了一位老警察,他在整个排演过程中记录下了大量笔记,并由衷感叹:“永远的莫非!我庆幸参演了该剧,受用终生!”(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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