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兴就像一名杀手，一路走来，树敌颇多，不仅踩着对手的尸体，也踩着自己哗哗流淌的血。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 | 刘国华 不管武侠小说，还是在影视作品中，杀手身上既有在等待时机的耐心，又有在发现机会时的快、稳、准、狠，同时杀手还必须是一名“技术型”极客。而这些，在王兴身上几乎都能找到。 1 第一次看到王兴照片的时候，总觉得他样子与其他创业者不同，但又说不出来。直到一位朋友在我耳边无意提起《这个杀手不太冷》这部影片，我才突然意识到王兴似乎跟“杀手”的特质有几份相似。 在古龙的小说中，杀手燕十三出场时有这样一段描述：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残秋。木叶萧萧，夕阳满天。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就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一体。因为他太安静。因为他太冷。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带着这种逼人的杀气。 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不该杀的人。他杀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余地。不是他杀别人，就是他被别人杀。 不管是武侠小说，还是好莱坞电影中，要做好杀手必须具备三种能力：首先是耐心等待时机、冷静克服冲动的能力；其次是敏锐的洞察力，时机一到，出手快、准、狠的能力；另外，杀手必须还是一名“技术型极客”。 2015年2月，创业家和中信出版社曾联合主办过一次“与彼得·蒂尔一起洞察创业与投资的未来”的活动。彼得·蒂尔是《从0到1》的作者，也是PayPal创始人，Facebook第一位外部投资者，特斯拉、Linkedin、SpaceX、Yelp等公司的投资人。 在论坛的优酷老友记环节中，今日资本总裁徐新与其进行了对话。在这场对话中，素有“风投女王”之称的徐新说：“所有的赢家，都必须拥有杀手的本能”。对于这个论断，彼得·蒂尔除了回应“我特别强烈地同意这一点”外，还强调“如果你没有杀手本能，可能你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也不够”。 图/图虫创意 这场论坛举办8个月之后，美团和大众点评宣布合并。经过3个月考察后，徐新领头的今日资本决定重仓入股美团。 徐新投资美团的理由，除了认为外卖将来是万亿市场外，更重要的是她在王兴身上看到了“杀手的直觉”。 2 2018年9月20日上午9点多，王兴在香港交易所敲响了美团点评上市的钟声。与很多敲钟者不同的是，王兴敲钟出手的力度重了很多，声响也比两个多月前小米创始人雷军敲钟的声响大了许多。 面对这200公斤的大锣，王兴除了这浑身使出去的力气，还有略有些“凶狠”的眼神。创业15年，终于轮到他来敲钟。这重重的敲击与眼神中，也集聚了他多年来创业耐心的发泄。 ▲美团点评在港交所上市（图/中新社·视觉中国） 9点半正式开盘后，美团点评股价发行价69港元，开盘涨5.65%，报72.9港元，以市值4003亿港元超越了中国互联网的两大巨头小米和京东，成为中国市值第四的互联网公司。 作为互联网行业的明星创业者，王兴走到这一步，相较很多互联网公司，步伐走得的确过于有耐心了一些。 早期的互联网巨头，网易从成立到上市一共用了3年，搜狐和新浪都差不多用了2年。之后BAT崛起，百度用了5年，腾讯也只用了6年，阿里巴巴用了15年。这两年，互联网公司上市提速越来越快，2年上市的趣头条、2年11个月上市的拼多多，一次次刷新了互联网公司上市的时间表。 对于创业者的耐心，中国互联网界喜欢讲一个词，叫做“连续创业者”。而在中国互联网连续创业者中，王兴绝对是一个极具标志性的人物。大多数大佬都是占尽开局红利没遇到过什么对手，只有王兴创业是一路厮杀对手上来的。 李志刚写过一本关于王兴的书，叫《九败一胜》，我倒觉得王兴所做的事情并无多少失败。甚至可以说，他的每一次创业都几乎缔造了一段互联网历史。后人在回顾中国互联网发展时，都应该毫无疑问写入其中。 王兴是福建龙岩人。在当地，王家儿女都是为家争气的典型。王兴的姐姐比王兴大两岁，先于王兴考进清华大学。 1997年，王兴从福建龙岩一中保送到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2001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王兴去了美国特拉华大学攻读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的博士学位。但在2003年冬天，还在攻读博士学位的王兴感受到社交网站在美国的兴起，并敏锐捕捉到国内的创业机会，于是他选择放弃博士学业回国创业。 ▲1998年10月，王兴的父母到清华大学看望在清华读书的王兴姐弟，一家四口在“清华园”留影（图/网络） 3 与杀手自觉一样，王兴有着非常敏锐的市场洞察能力和快速行动的能力。 有人曾讲过一个段子：一群创业者在海南游艇上聚会，讨论完毕说可以游泳，一群人正在犹豫相互观望时，只听“扑通”一声有一个人已经入水，那人正是王兴。 这个段子形象地反映了大多数人都还在左顾右盼的时候，王兴已经在开始行动了。这就像一名杀手发现机会后的果断，坚决，从不拖泥带水。 回国后的王兴，两年里进行好几个项目尝试。2005年，王兴创办了红极一时的“校内网”，成为中国最早的社交网络之一。那时的“校内网”在学生们中的流行程度，与现在微信的流行程度毫不逊色。 但由于无钱进行市场开拓，最后“校内网”卖给了陈一舟，后更名为“人人网”。 出售校内网后，王兴再次看到美国兴起的Twitter在中国同样也有机会，于是在2007年创立了“饭否网”，这是中国最早的社交媒体，早于新浪微博3年。 如果不是2009年7月一次用户不合时宜的传送内容，“饭否网”被暂停服务505天，可能就没有后来新浪微博什么事了。 ▲2010年11月25日“饭否”恢复访问后的网页截图 在连续两次的激烈打击下，王兴的创业耐心与市场敏锐没有被消磨。他引用英国首相丘吉尔在二战演讲中的一句话说，“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只是序幕的结束。” 真正拉开王兴创业序幕的，是王兴在2010年3月以Groupon为蓝本，创办的团购网站美团网。 但是由于过低的准入门槛，大量的互联网创业企业进入这个行业，拉开了一个惨烈的“千团大战”时代。 拉手、窝窝团、24卷、满座团、高朋网等团购网站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融资比赛，广告战、拉锯战、阵地战。在2010年夏天，大众点评从原来第三方评价平台也开始尝试做团购。最高的时候据说有5000多家团购网站，这不可避免地造成了这一行业的恶性竞争和迅速洗牌。 在这场混战里，王兴带领的美团可以说杀得血肉模糊，天昏地暗。随着2011年底从阿里过来的干嘉伟加入，加上行业泡沫破灭，美团才在2012年底从“千团大战”中胜出。 这场大战后，王兴稍稍显得有点疲倦。这正如古龙在描述杀手燕十三说的：“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不该杀的人。他杀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余地。不是他杀别人，就是他被别人杀。” ▲王兴（图/图虫创意） 胜利后，王兴一直考虑的问题是：以团购切入本地服务业电商后，哪些业务是新的增长点，哪些业务能够更大更好地承载整个本地服务业电商的平台？ 经过大半年的思考，2013年秋天时，王兴决定开始决定专注做外卖，围绕“吃”这个事情来做文章。到2014、2015年，美团开始爆发式增长。2015年10月，美团网和大众点评合并，成为市场交易规模最大的生活服务电商巨头。 4 王兴很喜欢甘地的一句话“Be the change that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欲变世界，先变其身），大概的意思是：你觉得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应该怎样发生，就不要等待别人让它发生，你可以积极地去促成改变。 他自己还有一句话：“面对一件不满意的事情，有三种选择，一是忍耐，二是走掉，三是去改变它。” 这两句合在一起，可以说是他作为极客的宣言。 王兴对一切有趣的新科技着迷并乐意动手，他相信0和1的二进制法则将改变世界。 美团的联合创始人王慧文说，王兴身上有一种类似乔布斯的现实扭曲力场。当意见不同的时候，他会用讲道理说服你。在他的思考模式里，只有符合逻辑和不合逻辑两个选项。 ▲美团网副总裁王慧文（图/视觉中国） 王兴是一个将直觉与科学结合得很紧的人。找方向是注重直觉，但在具体执行时，又极其讲究科学。比如在美团进行城市拓展时，王兴坚持扩张到的每一个城市的决策必须符合科学。他会综合这个城市的人口、GDP、淘宝消费指数、肯德基、麦当劳数量及电影院的数量等各项指标来计算投入产出比。当他发现投入产出比不划算时，就停止扩张。 王兴讲话，嘴里总是会冒出爱因斯坦、牛顿这些科学大咖。以至于很多人认为，在互联网圈内，学术味道最浓的除了携程的梁建章，另外一个就是美团的王兴。 接触过王兴的人都知道，王兴是一部深度学习的机器。当王兴要了解一个行业时，他会找这个行业最厉害的专家全部聊一遍，两三个月的时间来回聊。对同样一个问题，长期反复验证。有时候高管给他发三个Email都不回复，但是跟行业专家一谈就是三五个小时。 王兴的快速学习能力和洞察能力，在美团收购摩拜后在内部和胡玮炜一次谈话中也能很好体现出来。 他对胡玮炜说，在共享单车的这波热潮中，大家过度关注横向的市场份额，而忽视了纵向的运营效率的提升，这可能才是这个行业遇到问题的核心原因。他认为要结束这场战争，只有通过不断提升效率，才能最有效对抗冲锋。他这几句简单的话，几乎指出了共享单车行业最最核心的问题。
▲王兴（图/图虫创意） 王兴每天都在高速学习之中，他买了3个Kindle，一个放在车上，一个放在办公室，一个放在家里，一有时间就看书。他“饭否”的签名是——“如果我一整天都没看到、想到、或做过什么值得在饭否上说的事，那这一天就太浑浑噩噩了。” 5 不过对于极客王兴的成长而言，走过了两个阶段。“饭否”关闭是一个分水岭，之前的王兴是一个理想的想改变世界的空中极客，而美团时期，王兴则是一个落地的极客。 落地后的王兴，有些行为甚至很不为极客群体所理解。就像极客公园创始人张鹏在自己的文章疑惑： 王兴这么极客的一个人，怎么就去做了那么多不极客的事情？不管是团购还是外卖，看起来都是强地推、强运营的活儿，和王兴的风格似乎挺不搭的。 落地的王兴开始努力学习传统商业的管理规则、用数据驱动的高运营效率降低未知感、将极客理想与商业融合并互相激荡。8年时间，他完成了巨大的蜕变，从极客、产品经理到优秀的CEO、企业家的转变。 这当中，王兴就像一名杀手，一路走来，树敌颇多，不仅踩着对手的尸体，也踩着自己哗哗流淌的血。 在王兴的构想中，上市后的美团点评将进入一个新阶段，进入所谓的社会企业阶段。在这个阶段，美团点评将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带动就业发展，建设更加开放合作、与全社会协调发展的社会企业。 王兴曾在接受专访时说，“在这个时代更多公司像是流星，非常绚烂，但一颗流星烧完就烧完了；行星可以长久存在，但它不会自己发光；恒星会发光，同时它和流星的发光方式不一样，流星是燃烧掉了，恒星是靠核聚变，所以恒星必须够大。我们在努力成为恒星”。 ▲美团点评联合创始人、董事长兼CEO王兴（左四）率管理层出席招股新闻发布会（图/张炜 中新社 视觉中国） 不过美团要成为耀眼的恒星，未来的挑战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方面，到目前为止美团的很多业务竞争者还不少，账面上看交易金额惊人，但很多业务实际上靠大量的烧钱补贴在维持。凡是靠补贴维持市场的行业，都是极为危险的。 其次是王兴的“杀手”本能，每天这些无边界化的扩展，给美团四面树敌。开杀的对象包含阿里巴巴、滴滴、携程、饿了么...... 未来与他们的竞争，对美团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必将是血淋淋的搏杀。而在美团现有的业务和收购的业务中，哪些是增长点，哪些是地雷，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