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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见过的世面不多，我从小跟随父母在小船上，见识更少。父亲过世后，母亲一夜白头，退休后的她执意跟我一起上船队工作，为的就是替我再多挣一点工资。
1988年春节过后，船队行至杭州卸货，我向别人打听最近的景点，得知六和塔离码头只有4里远，便缠着母亲陪我去看。因为舍不得花钱，平时不管到何处母亲也不肯去景点，在我的再三恳求下，母亲才勉强答应。
六和塔隐身在半山腰，我们足足走了40多分钟才来到它的面前。尽管是冬季，但还是满山翠绿，万物已待复苏。在山脚下仰视六和塔，但见白云下的塔身在动，好似向着一边旋转、倾斜。看塔时，余光中是流动的云；看云时，余光中却是旋转的塔。在船上呆时间长了的人，到了陆地总觉得陆地也在轻轻摇晃，无论是抬头还是低头，这种奇妙的感觉只有久居水上的人才能体会。
母亲走近塔前的香炉朝拜，那虔诚的模样感染着我。在家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对祖先和亡故亲人的纪念，同样也是母亲打头，我们这些儿女随后。
走马观花把六和塔跑了一遍，照例要留个影。提供照相服务的店挺多，随便挑选了一个，以六和塔为背景，留下了一张我和母亲的合影，后来母亲无意间念叨，她从没一个人单独拍一张。或许当时这是她的心思，但我却没考虑那么多。
出了六和塔，忽然不见了母亲，情急之下四处张望，找了许久才看到母亲在一堆人中。原来一位农村模样的中年妇女不小心丢了钱包，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母女俩饿得直哭。母亲见不得别人受难，便把口袋中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还把路边的人都叫过来，请大家伸出援手帮她们一把，在她的影响下，不少人纷纷掏出钱来塞到这名妇女手上。农村妇女领着孩子跪下就要谢我母亲，母亲赶紧把她们拉起身，然后随我挤出了人群。
半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我想去小饭店吃饭，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坚持要回船上吃。我拗不过她，便沿线逛了一些商场，什么也没买，到了下午2点多我们一路跑回了码头。
母亲一脸开心，没一丝倦意，她自小就在外闯荡，靠着一条小船走南闯北，其实并没有真正去过什么名胜景点，码头的人情世故知之甚多，因不识字、无文化，所谓名景名胜只是人云亦云，这次与我游六和塔算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参与旅游，也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段旅程。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后，我才体会到她整个人生的旅程，留给我的是一路的俭朴、勤劳和与人为善，我一辈子也学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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